本文是中心专职研究员罗颖博士发表的文章。
作者创作花絮：这篇文章有自己的故事，思路来源于2019年2月在俄罗斯纳德姆北极科学中心的访问对话，文章中的观点几乎逐一与俄罗斯的北极专家讨论过。2019年10月在俄罗斯北方论坛上宣读了这篇论文的PPT，估计文章中一些观点直接触动了俄罗斯原住民代表，会上有个原住民小姑娘不停地向我提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我本身也是极地新人，无法给她完美的答案。后来在返程的飞机上，完成了这篇文章。感谢俄罗斯的评审专家让文章通过了同行评议。感谢彼得堡大学的极地同行给予的出版机会。
摘要：全球化进程使北极原住民的社会文化生活领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由于气候变暖，北极地区的自然环境正在发生重大变化。这种生活条件的“双重转变”——自然和文化——使北极原住民难以保护他们的种族和文化特征，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他们的生命也受到威胁。本文所讨论的变化对中国这个近北极国家具有意义。北极原住民是中国政府和中国企业特别关注的对象。为北极原住民合理开发资源、综合开发、建设现代化、稳定发展的北极提供系统性帮助，符合中国的利益。冰上丝绸之路项目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符合中国国家战略，得到中国政府支持。北极地区丰富多样的资源，尤其是可再生生物资源，对中国企业界和中国高科技企业极具吸引力。中国企业作为全球化的推手，有效开发北极资源，将为当地居民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为整个地区的现代化做出贡献。中国和中国企业尊重北极原住民的传统文化，在这个广阔而重要的领域内积极开展互利和可持续发展合作。
关键词：北极原住民、全球化、冰上丝绸之路、可持续发展
全球化是当前时代的潮流，虽然战争、疫情等因素会干扰全球化的步伐，但是全球化是不可逆的趋势。全球化根源于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发展使得生产分工的不断专业化，从而导致全球配置最优生产分工。如果阻止生产力的发展不可能，那么科学技术的进步则不可逆，全球化作为科学技术进步的表象也不可逆。
全球化具有两面性，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E·斯蒂格利茨写了《全球化及其不满》以及《让全球化造福全球》两本书，提出要从全球化的鼓吹者手中拯救全球化。全球化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全球化时代同样复杂而多元。
北极原住民作为全球居民的一部分，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全球化时代已无法避世独居，迎接全球化的挑战和益处已无法避免。
一、气候变化给北极原住民带来的挑战与机遇
全球气候变暖已经成为趋势，南北极的冰迅速融化，新开辟的北极航路常态化运营。永冻土逐渐解冻，释放大量甲烷气体。北极原住民生活区域的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环境变化与世代传承的原住民传统知识不相匹配，原住民的日常生活产生适应性困难。威胁北极原住民生存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
1.北极永久冰川融化，导致生物的栖息地与生长区域发生改变。北冰洋渔场的位置发生变化，树线北移。大型哺乳类动物的食物链发生变化，北极熊进入原住民定居点觅食，带来安全问题。
2.北极冻土解冻，释放大量甲烷气体，草甸沼泽化，埋藏在冻土里的细菌重新复苏，给原住民的生存及健康带来巨大的威胁。
3.全球化与工业化正在改变北极原住民的传统生活方式，北极航道的常规化运营，北极天然气资源、矿产资源以及旅游资源的开发，占用了原住民放牧的土地，原住民很难再坚守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
北极原住民的生产生活方式改变已经呈现不可逆转的态势，面临挑战的同时也获得了新的发展机会。
1.气候变暖使得北极地区的极端严寒天气大幅减少，有利于开展生产活动。
2.全球化与工业化将会给北极地区带来现代化，改善北极地区的交通与居住条件，并且加快北极原住民传统知识的现代化。
3.北极原住民迅速融入现代社会，提升整体的受教育水平与利用科技的能力，增加自我管理与北极治理的能力。
二、中国与北极的关联
杨剑在《亚洲国家与北极未来》中指出：“亚洲国家成为了‘世界工厂’，其对能源和资源的需求也随之迅速上升。北极资源储量的探明和开发前景也使得亚洲国家变成了北极产品（石油、天然气、矿藏、水产品）的潜在市场。由于亚洲国家人口众多，加之最近几十年财富的积累和民众购买力的提升，这个市场更成为一些北极资源国家未来发展的希望所在。”这段话把中国与北极的关系阐释得十分透彻。中国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亚洲工业化最彻底的国家，也是产业链最完整的亚洲国家。中国还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和最大的市场。因此北极和中国存在双向的需求：中国需要北极的资源产品，北极国家需要中国庞大的市场。
除了经济方面的因素，北极与中国密切相关的还有气候。北极的冰川融化导致海平面上升，将威胁中国所有的沿海城市，而这些沿海的城市的人口在中国总人口中占巨大的比重。中国冬季所有的寒流均来自西伯利亚以及更远的北极。北极气候的变化将导致冬季风的走向与强度发生变化，给中国的自然环境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北极北方航道的开辟，缩短了中国与欧洲国家的距离，北极航线的常态化运营以及冰上丝绸之路的推动作用，中国与北极国家的交往日益频繁，中国文化与北极原住民文化的碰撞也在发生。
三、北极原住民与全球化
北极原住民在北极地区居住已有近万年的时间，在殖民者入侵之前，北极原住民过着避世独居且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然而随着殖民者的入侵以及全球气候变化以及全球化的影响，北极原住民的生活面临愈来愈多的挑战。潘敏的《北极原住民》研究中指出：“近年来和未来一段时间内，随着全球气候变化和能源危机的加剧，更多的人将进入他们的生活区域，他们的生活可能会发生更大的震荡和不安。”
首先，气候变化带来原住民营生方式的改变。气候变暖导致树线和渔场的北移，传统的营生环境发生变化，由于环境变化世代相传的原住民传统知识不再适用当下的情境，亟待更新。令人担忧的变化是永冻土解冻，冻土变成沼泽并释放甲烷气体，北极矿产资源的挖掘，天然气石油的开采，导致原住民大量失去放牧的土地。原住民传统的四大营生：放牧、捕鱼、采集、狩猎均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
其次，社会发展导致年轻的原住民进入大城市。北极原住民从事传统营生的人口日益减少，老龄化严重，北极地区原住民与非原住民融合加速。
第三，生产力的发展，现代工业产品进入原住民的生活。发电机、净水器等工业品进入原住民的生活，使得他们无法固守原有的传统生活方式。
第四，资源配置全球化是全球化的主要方面。北极地区的资源处于刚刚开始开采的阶段，工业化必然会影响北极地区的生态安全，北极脆弱的生态系统正在接受挑战，北极的可持续发展与原住民的生存密切相关。
第五，全球化的游戏规则并不公平。尤其是对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北极原住民而言，不了解全球化规则的原住民，将首先受到冲击而不是受益。北极原住民要参加北极全球化规则的制定，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四、中国在全球化进程中的角色
近四十年是中国快速发展的时期，也是全球化最迅猛的时期。中国正好把握了时代的契机。
首先，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通过全球化，跨国公司把生产线转移到劳动力低廉的中国，中国由此建立了完整的产业链，完成了工业现代化，成为“世界工厂”和世界上经济体量第二的大国。
其次，中国也是全球化的受害者。全球化是跨国公司对产业链的转移，被转移出来的产业首先是高污染资源消耗型的产业。因此中国最先接受全球化的城市都付出了沉重的环境代价。
第三，中国是全球化的反思者。全球化的危害引起了对全球化的再认识。很多城市终止了以环境污染为代价的发展，因此部分生产线被转移到东南亚和印度。全球化首先是经济的全球化，是物质利益至上的全球化。“物质利益”是全球化背后看不见的手。而人类的发展不仅取决于物质，更有文化等精神层面的事物。“人类命运共同体”从精神层面解读了全球化，“一带一路”战略赋予全球化更丰富的内涵。
五、中国企业与北极原住民的合作
随着气候的变暖，北方航道的常态化运营，北极地区渔场迁移与北极资源的开发，为中国在北极带来了更多的经济机会。而且中国与俄罗斯的经济结构高度互补，俄罗斯是面积最大的北极国家，能够施行常态化运营的北极航道也在俄罗斯的控制之下。因此中国与俄罗斯北极原住民有着可以预见的合作机会。
1.中国与俄罗斯北极原住民的合作机会主要在以下方面：
（1）北极渔业资源的开发
随着北极气候的变暖，北极渔场的冰冻期越来越短，将会加速北极鱼类的生长与繁殖。北极的鱼类有着极高的营养价值，尤其是白鲑鱼，被称为天然的防冻剂，长期食用可抑制多种老年病的发展。
(2)北极生物制药与保健品开发
除了北极的鱼类，北极的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北极的动物皮毛在300多年前就成为主要的贸易货品。北极的驯鹿具有多方面的药用开发价值。俄罗斯北极的植物资源种类多达96种以上，随着气候变暖，树线北移，植物资源日益繁盛，原住民对北极植物的功效有着深刻的认识。关于北极生物资源利用的知识也被搜集整理并出版。
(3)北极食品的开发
除了鱼类、驯鹿肉以外，北极蓝莓蔓越莓等浆果类也是原住民的传统食品，北极浆果除了可以作为水果食用，还可以酿酒，做成冻干、果酱等。
(4)北极原住民区旅游业的开发
旅游资源是北极原住民具有巨大开发价值的资源。北极迥异的自然风光、原住民近万年的历史与独特的民族传统文化极富吸引力。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相得益彰，这两种景观在世界其它地区很难同时存在，并且具有不可复制性。
2. 中国与俄罗斯北极原住民合作的主要路径
（1）企业合作
企业是全球化的主要推动者，全球化首先是经济的全球化。企业与原住民合作是北极地区全球化的主要实现形式。企业与原住民合作的形式有：跨国公司独资建厂，雇佣原住民劳动。跨国公司与原住民成立合资企业。跨国公司收购原住民手中的产品。
（2）科学合作
科学技术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主要力量，而生产力发展推动了全球化，科学技术与全球化息息相关，因此科学家是全球化的重要参与者与推动者。北极原住民居住的地区是生态环境极其脆弱的地区，科学家之间的合作对北极原住民地区的全球化尤为重要。
科学合作的主要形式有：联合实验室、科学家互访机制与联合出版。
（3）政府合作
北极地区是敏感地区，涉及北极地区的合作必须在双方政府的推动之下完成。因此政府合作不仅必要，而且是前置条件。政府合作的形式主要有：高层互访、定期电话会议与专门政策的设立。
结语
中俄北极合作尽管有很多困难与挑战，但是其优势和机遇也是得天独厚的。两国政府在经济方面有着紧密合作的愿景，两国的企业和人民也有经济交往的实际需求。随着全球气候条件的改变，北冰洋经济圈的崛起，中国企业加强与俄罗斯北极原住民合作，是冰上丝绸之路的建设的重要内容，有利于两国经济的发展和重组世界经济格局，前景十分广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