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海洋得到保护,海洋生物可以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恢复往日的繁荣。鲸就是例子之一。
在海洋深处,我们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奇迹正在默默发生。曾经因为商业捕鲸导致急剧下降的座头鲸数量,最近正在逐步恢复。
图1:2020年1月15日,在南极洲半月岛附近海域游泳的座头鲸。© Abbie Trayler-Smith / Greenpeace
最近的一项研究表明,一个在巴西沿岸繁殖、夏季迁徙到南极海域生活的座头鲸种群的数量,已经回升到接近捕鲸之前的同等水平。记录显示,18世纪30年代这片海域大约有27000头座头鲸,但是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经历了大规模捕鲸之后,这一数量下降到了450头。
从这片海域的座头鲸身上我们看到,停止人类活动的干扰、让自然遵循自己的规律所带来的结果,是令人欣慰的。1986年禁止商业捕鲸后,这里的座头鲸种群得到了显著的恢复,现在的数量已经回升到其被捕杀前原始数量的93%。消除了被捕杀的威胁、有了安全的生存和繁衍空间,许多海域的座头鲸数量都已经恢复。
图2:2018年9月13日,汤加,两头座头鲸在太平洋享受温暖的海水。© Paul Hilton / Greenpeace
这不仅对鲸来说是个好消息,而且也是对气候的大利好。阻止碳排放到大气中是解决气候危机的关键,因此我们要认真对待鲸能为固碳做出的贡献。
一头鲸平均能储存约33吨二氧化碳。如果我们只拿繁殖于巴西的南极座头鲸的数量来计算,仅保护这一种群就可以将813,780吨二氧化碳储存在深海中。根据2018年的碳排放数据,这大约是百慕大或伯利兹这样的小国每年二氧化碳排放量的2倍。这是因为当鲸自然死亡后,会将储存在它们巨大身体里的碳带到深海,并将这些碳封存数百年。
© GRID-Arendal 2019
[图3:鲸类的觅食过程和迁徙过程中的碳氧交换:黄色箭头代表鲸类排泄物为浮游植物提供养分;红色箭头代表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被浮游植物吸收;蓝色箭头表示浮游植物产生的氧气。]
2019年,鲸类保护带来的惊人经济效益甚至引起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关注。一般来说,一头大型鲸类一生(所提供的的生态服务功能和对经济的贡献)平均价值约200万美元。联合国环境署全球资源信息数据库挪威阿伦达尔中心(GRID-Arendal)甚至表示,鲸为全球带来的贡献价值高达1万亿美元。
图4:鲸类经济价值示意图。从对渔业、生态旅游、固碳量等方面的贡献来看,一头鲸约值两百万美元。
©GRID-Arendal 2019
在绿色和平为期一年的“从北极到南极”科考巡航的最后一站,我有幸看到它们在南极“鲸丁兴旺”。我很高兴,鲸在南极海域随处可见。我在船上的“室友”是个从不喝酒的人,但他却因为熬夜观看鲸在我们船头进食,好几天早上都是伴着“观鲸宿醉(whale hangover)”的症状而醒来。
作为一名鲸类生物学家,几十年来我一直记得,那些在我生活和工作过的社区里遇到的老捕鲸者讲述的故事。据他们所说,从设得兰群岛、亚速尔群岛、新西兰到新喀里多尼亚,在这些地方,鲸曾经多到你甚至可以踩着它们的背穿过海湾。南极的经历让我想起了这些故事,也使我相信我们可以努力恢复其他种群和物种,让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这种场景,而不仅仅只能被少数人看到。
图5:2018年1月15日,南极天堂湾,正在进食磷虾的座头鲸。© Christian Åslund / Greenpeace
座头鲸可能是世界上辨识度最高的鲸类,它们也是目前已知迁徙路径最长的哺乳动物。每一头座头鲸的尾叶底部都有着独一无二的黑白斑点图案,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
我们把绿色和平此次考察中拍摄的照片放入全球座头鲸数据库进行比对,在数据库中一共识别出49头。所有座头鲸在觅食区都非常忙碌,努力储存能量。
图6:在绿色和平南极科考中,一次鲸个体识别和水下听音的过程中,座头鲸靠近了我们的充气艇。
© Abbie Trayler-Smith / Greenpeace
其中一头编号“HW-MN1300988”的座头鲸,被我们团队起了个名字叫“米尔”,这是我们船上通讯员的名字,为了纪念在米尔生日那天,我们与这头鲸在南极重逢这一令人兴奋的巧合。
“米尔”被首次发现是在2012年,在巴拿马太平洋海岸,接下来的三个夏天,它都被拍到返回了南极海域,这一发现,为这类鲸是如何跨越广大的海域提供了直接证据。而这些数据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些神奇生物的迁徙路径有多远,以及它们需要多广阔的海洋来维持生存。
当然,也不全是好消息。一些鲸类仍在被猎杀,比如蓝鲸,还没有能从商业捕鲸的影响中恢复过来。它们仍在面临着多重人为因素的威胁:海洋噪音、化学品和塑料污染、与船只相撞、被渔网缠绕、无效的渔业管理、以及气候变化。
图7:2018年9月14日,汤加,太平洋中游弋的座头鲸。© Paul Hilton / Greenpeace
海洋生物的生存条件仍然很艰难。我们在南极考察时发现了一头编号“HW-MN1301140”的座头鲸,它只有半个尾叶,这可能是被渔具缠绕的后果。
南极海域座头鲸的恢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当各国政府联合起来保护我们的全球海洋时,可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停止捕鲸后,紧接着建立了“鲸类保护区”,以及对(包括鲸类在内的)濒危物种贸易进行管制。
今天,保护海洋和海洋生物的科学依据和工具我们都已经具备了,但我们仍然缺乏“创造空间、让野生动物数量得以恢复”的政治意愿。
图8:在30%的保护目标情境下,《蓝图》推演出的数百种海洋保护区网络规划(图中橙色部分)方案之一。
© Greenpeace
我们知道海洋可以自我恢复。现在,我们正处在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机遇点: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如果我们忽视这个机遇,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最近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表明,如果海洋得到保护,海洋生物可以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恢复往日的繁荣。鲸就是例子之一,其他还有海龟、海獭、海豹,以及对人类至关重要的渔业资源。
“保护”海洋,意味着建立一个联系紧密、管理完善的全球海洋保护区网络,以覆盖全球30%海洋面积、使海洋生物得以繁衍生息。科学已经证明:全球海洋保护区网络是有机会实现的,而且可以发挥作用。
没有人知道那些流传在沿岸海湾、关于座头鲸的古老历史传说是否都是真实的,但我期待去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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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克尔斯滕·汤普森博士(DR. KIRSTEN THOMPSON),绿色和平国际海洋科学家、埃克塞特大学生态学讲师。本文于2020.05.16首发于《TIME》)